李建群充军伊犁途中的林则徐-福州市林则徐纪念馆
李建群
1841年7月13日，当57岁的林则徐在浙江镇海加紧设防之际，清廷以莫须有罪名，“从重发往伊犁效力赎罪。”可当他行至扬州时，清廷又下谕旨令“折回河东效力赎罪”，林则徐到了工地，但他看到的是黄河决堤后“鸿雁哀声流野外，鱼龙骄舞到城头，”“水面浮尸如乱麻，人家屋上啄老鸦”的惨象。他协助王鼎昼夜奋斗在河南祥符工地，组织防洪大军与洪水搏斗。次年三月当防洪大堤合垅时，清廷又“命……林则徐仍发往伊犁，效力赎罪”，就这样，57岁高龄的林则徐，心有委屈而口无怨言，只好扶妻携子，弹泪登程。
林则徐油画像
被革职充军伊犁途中的林则徐，在那么短短的近9个月旅途中（1842年3月-12月），此时他本人已无权在政治上发言，但仍以“逐臣”的身份，通过书信、诗词表达自己的内心思想活动，以及对时局的关注。归纳起来，此段时间林则徐的思想交织着爱国与忠君的矛盾旋涡中去。
伊犁林则徐纪念馆
一、他帐惘地踏上戍边旅途，心却时刻不忘东南局势。
林则徐虽然受贬流戍新疆，这是道光帝对他的不公平的惩罚，但他仍以坦襟的胸怀淡然处之，并且时刻不忘关注国家时局的变化。如:道光22年3月（1842年），当林则徐行至洛阳时，在《致苏延玉》信中说到:“……目前时事不堪设想，穷荒绝域，付诸不见不闻，较之恶言入一耳，恶愤填胸，不犹愈乎？”同年的7月14日，当他行至甘肃泾州。当晚写信给友人刘闻石，对镇江失守的消息感到“令人滋切愤垅。”到了甘肃途次《致马辅相》信中写到:“弟虽西出至门，而迥念东南军务，寝食难安。”之句。同年9月上旬，行至兰州《致姚椿·王柏心》信中:“近者时事至此，令人焦愤填胸。”并道:“自念祸福死生，早己度外置之，惟逆焰已若燎原，身虽放逐，安能诿诸不闻不见？润州失后，未后续耗，不知近日又复何似？愈行愈远，徒觉忧心如焚耳。”这些说明。他虽风餐露宿，去途跋涉，但仍心系东南，关注时局。从他这一时期所作的诗词内容，也可看出这一点。
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七月离西安赴戍途中，对当时抗英战事失利的忧虑和感慨，作了《和王仲山司马见赠原韵》，诗中写道：“旋拟阶前舞干羽，翻闻海上失蓬壶。诸天孰使群魔伏，历劫滋惭老衲枯。”同年八月，在《次韵答姚春木》这首诗中写到:“时事艰如此，凭谁议海防？已成头皓白，遑问口雌黄？绝塞不辞远，中原吁可伤。感君教学《易》，忧患固其常。”诗中体现作者对镇江的陷落，感到义愤填膺，是作者凝聚在内心世界里的心情表露。
还有像：关山万里残宵梦，犹听江东战鼓声。”（《次韵答陈子戍》）“只身万里外，休戚总相关。”（《次韵答宗涤楼（稷辰）赠行》）“目断天南新露布，心悲岭表旧云轺”（《和王仲山司马见赠原韵》）“只是旷怀能作达，只愁烽火照江南”这些感情深沉发自心里肺腑的诗句。都真实地反映了林则徐虽身遭坎坷，仍关注国家和民族的命运，时刻不忘却敌御侮。深刻地反映了作者对当时东南局势的忧虑及休戚相关的思想感情，故东南战局的炮声伴随这位民族英雄西戍行中自始终。同时他还以“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的诗句把自己的个人祸福荣辱置之度外，以豁达的襟怀和乐观的态度对待自己的贬谪生涯，正是林则徐一生爱国主义的写照。
毛泽东手书林则徐《出嘉峪关感赋》
二、力陈实现“师夷制夷”的愿望。
西戍途中，关塞路长，虽尝尽了路途中的凄风苦雨，且屡次疾病缠身，但他根据自己原来在禁烟运动和抗击英国侵略者的斗争中阅读的译稿，探访夷情，借以制定切实可行的夷务政策和策略的经验中深深意识到，清政府闭关自守、夜郎自大的落后性，英侵略者“船坚炮利”之进步性，希望能以“甲兵止甲兵”，以自己的船坚利炮去对付敌人的船坚炮利。
故他在赴伊犁戍边途中，时时刻刻关心“船坚炮利”之事，他在《致苏廷玉》的信口：“去冬（1841年）与雪樵制军书，曾力陈船炮之不可已，……昨有人持《平夷说》见示，虽不著撰人名氏，我知必非异人所能也。……惟大炮须由官造，必一一如法乃可得用，弟有抄本《炮书》，未知曾入览否？”1842年秋在《致马辅相》信中写到:“闻省中现在商铸大炮，首赖专处经理。此器不可不备，尤不可不精，前将弟所刻《炮书》，托朱方伯转送，谅经览入。其大要总在腹厚口宽，火门正而紧，铁液纯而清，铸成之后，膛内打磨如镜，则放出块而不炸。同年9月，在《致姚椿、王柏心》信中，又提到制作船炮之事：“徐尝谓剿夷有八字要言，器良、技熟、胆壮、心齐而已。……为今之计，战船制造不及，惟漳、泉、潮三郡民商之船，尚可雇用。”
与此同时，林则徐还在西戍途中，路经镇江时，把《四洲志》译稿赠送给他的好友魏源，希望他能把此书整理充实，编著成书，以完成自己未完成的事业。魏源根据该译稿，终于1842年撰成了《海国图志》一书。提出了抵御外侮的“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思想，主张引进西方的先进军事技术，来装备、发展本国的民族军事工业，借以增强自己的武器装备力量，加强国防设施。这在当时是有时代的紧迫感和实用性，因此有着深刻的爱国主义性质。
林则徐研制的四轮磨盘炮车模型
三、革职后的林则徐在人民心目中的形象
林则徐在革职后在人民心目中的地位仍是非常重要的。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他们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对历史人物的评价是实事求是、真实可靠。对这位能给予劳苦群众寄予真诚同情的林则徐倍感敬意。林则徐曾说：“官不足悯而及可悯，民即不尽可悯而农民可悯，而农民之勤者尤可悯。”这里，林则徐很明白向统治者提出，必须重视社会最下层的贫苦劳动者。虎门销烟后，道光皇帝虽将林则徐撤职查办，但林则徐的爱国精神和反侵略的英勇气概却深深埋在广大劳苦群众和爱国官吏心中。当林则徐被撤职后，广东绅民照样送颂牌52面，赞颂林则徐“民沾其惠，夷畏其威” 1841年1月7日，户科给事中万启心奏请起用林则徐与邓廷桢时指出：“……林则徐任事实心，两年以来，须发尽白。粤人闻其去任，或至恸哭。”再据《汴梁水灾纪略》林则徐的被戍边引起了河南遭灾群众的惋惜和感叹。当消息传出后，百姓闻之，皆扼腕叹息，多有泣下者。这也证明了林则徐在河工上确能实心任事，作出贡献。道光二十二年七月二十日，林则徐尚在流戍新疆的途中，镇江流言起用林则徐：“时到处讹语:北来大兵数万，朝廷起用林则徐，赐上方剑，总制四省。兵已渡淮，且至扬州矣。”此虽非事实，也反映出林则徐在人民心目中的地位。
然而，作为当时封建社会最高统治者的道光帝，他的统治权是建立在剥削广大贫苦农民血汗换来的果实之上。故为了巩固自己的皇权宝座，不惜牺牲一切代价。这样当然林则徐提出了一些依靠人民群众力量进行反侵略的斗争主张势必遭到拒绝。在投降派的“防民胜于防寇”的奏说中，道光帝终于决心推行“攘外必先安内”的方针，并对爱国良吏主张起用林则徐的奏稿表示极大的不悦，并说：“一片妄言，不料汝等有是意见而又敢形诸奏牍，殊增愤懑。”这样作为封建地主阶级一员的林则徐，其主张一旦触怒了道光帝，必然令以所谓“误国病民，办理不善”等罪名，革职查办，这就不足为奇。而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故林则徐的重民、爱民思想也是其爱国的重要组成部分。
道光帝与林则徐
综上所述，林则徐在禁烟运动中，以钦差大臣身份，抵制外侮，扬眉吐气，功绩赫赫，到了道光帝谕旨“从重发往伊犁、效力赎罪”此时的他有怀报国，无路请缨，只能怅然踏上漫漫西行路。而此时的林则徐一下了变成“逐臣”他无权在政治上发言，他的主张、建议，未能直达皇帝手中，只能通过朝延的忠臣良吏转达自己爱国之心。
我们知道，在封建社会里，皇帝是至高无上的独尊。皇权一手遮天，“联即国家”，皇帝的谕旨谁也不能改变，此时的封建统治者，为了维护自己的宝座不被动摇，也会不惜一切代价为之“奋斗”，此时当进步的思想提出，皇帝权衡利弊之后.觉得有碍自己的统治时，便会不惜一切。铲除“异已”，林则徐便是处于这个时代受害者的一员。当时在英侵略者船坚炮利的攻击下，道光皇帝吓懵了。为了维护自己的宝座，在林则徐与英侵略者两者筹码中，道光帝最后牺牲林则徐，把筹码压向英侵略者一边，但道光帝万万没想到，腐败的清王朝牺牲一个林则徐岂能压住英侵略者侵略的气焰。英侵略者要的是土地、白银，最后清政府“赔了夫人又折兵”，以失败而告终。所以在当时情况下，林则徐虽身遭放逐，受到极不公平等遇，但这也是历史的必然的，贵在他虽处于逆境中，但仍密切关心时事，尽自己力所能及作一些有益于抗英的事。随着他西行。他与战场的距离越来越远，而他忧国忧民的情思却越来越强烈。
（来源：1997年6月《福州师专学报（社会科学版）》·张振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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